梵高的椅子

周末偶然走进一家叫 ARTISTSAN 的古意盎然的店铺,一楼面积很小,卖咖啡和烘焙,二楼豁然开朗,卖古董。面积不小的展厅里拥挤的摆放着来自欧美的古旧家具和各种瓶瓶罐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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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落里看到一把椅子很眼熟,回家后一翻,果然和梵高画作中的一种椅子颇为相似,最明显的标志是草编的座面,以及结构简单的木制椅腿和椅背。

梵高画的椅子,一幅出现在「阿尔勒的卧室」,另一幅是特写,就叫「梵高的椅子」,都是 1888 年在阿尔勒期间所画。这款椅子在他阿尔勒其他一些画中也隐约出现,似乎是当时很常见的一种椅子。店里这把椅子的标签上写着美国 1920 年代,标价 5000 元人民币。虽然和梵高的椅子结构相同,但这把椅子的做工明显是机械加工的,均匀细致,设计更为精致,也上了漆。梵高画面中的椅子却很粗粝,木架粗细不均,还能见到年轮和疤痕,像是用原木简单加工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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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高画过三幅相近的「阿尔勒的卧室」,三个版本创作时间不同,墙上的挂画也不同。这是其中第一幅,创作于 1888 年 10 月,现存于阿姆斯特丹梵高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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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高的椅子」,梵高,作于 1888 年 12 月,现存于英国国家画廊,是这个美术馆收藏的第一幅梵高画作

1888 年,在塞尚的启发下,梵高离开巴黎,来到普罗旺斯旁的小城阿尔勒。这里炽烈的阳光给了他快乐和灵感,他租下了后来有名的「黄房子」,房租不贵,但是很大。他憧憬着把他的穷朋友们都喊来,大家在一起聊天、画画,第一个盛情邀请的就是高更。在高更到来之前,他兴奋的布置房子,画了一些热烈的向日葵和阿尔勒风景挂在墙上做装饰,还买了 12 把椅子,应该就包括后来画里的这几把。

高更在这里住了两个多月,离开之后,梵高画了一幅「高更的椅子」,是一个明显更豪华的椅子,在铺着地毯的夜间的舒适房间,椅子上放着两本书和一盏蜡烛,或许表示着梵高对高更的尊重和不舍。之后他才又画了那幅「梵高的椅子」,他自己的椅子更为简朴,在一个白天的简单房间,椅子上放着他的烟斗和烟叶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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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更的椅子」,梵高,作于 1888 年 12 月,现存于阿姆斯特丹梵高博物馆

梵高的椅子,应该来源于西班牙吉普赛人的传统工艺,最早可以追溯到 17 世纪。

吉普赛人四海为家,常在户外表演或经营,他们需要便宜、耐用的椅子。他们发明的这种椅子在西班牙叫做 Silla blance,「白椅子」。框架一般用易于生长的白杨木拼成,座面用河中生长的香蒲草晒干后编制,整把椅子用最原始简单的材料和工艺制作,不需要上漆,甚至不用铁钉,只需要一把斧子。在西班牙传统家具匠人的手中,制作这样一把椅子框架只需要 15 分钟,用特殊的手法编制座面也只需要一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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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班牙传统家具匠人制作「白椅子」

这椅子与弗拉明戈也颇有渊源,流浪的吉普赛人在西班牙发展出了热情又悲伤的弗拉明戈艺术,在他们表演的洞穴或户外小剧场中,白椅子尤其合适,它们既易于制作、结实便携,又不会浪费空间,可以靠墙摆放。所以白椅子也成了弗拉明戈艺术的重要元素,在很多弗拉明戈表演中会看到这样的椅子。

在西班牙格拉纳达,为了纪念著名的的吉普赛裔弗拉明戈艺术家 María La Canastera 而创作的雕塑中,也能看到三把这样的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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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班牙格拉纳达城市中的 María La Canastera 雕塑,能看到三把「白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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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ía La Canastera 曾经长期表演的洞穴,如今成为弗拉明戈艺术的纪念圣地,场地中有 60 把「白椅子」

几百年来,吉普赛人在欧洲各地流浪,他们的椅子也到处落地生根,衍生出不同的形态。无数的设计师以之为灵感设计出不同的量产椅子,包括苏萨克斯椅、罗塞蒂椅、夏克椅、Y 字椅等。虽然已不可考这些椅子是否同宗同源,但都有极为相似的木制框架和草编座面,简单又实用是他们共同的准则。

1960 年代,西班牙白椅子随着展销会进入日本,简单又精巧的设计吸引了家具大师黑田辰秋的注意,并且由于日本人对梵高的特别喜爱,椅子很快在日本流行开来,人们为它取名「梵高椅」,由之衍生出很多变种,成为日本常看到的椅子样式。在最近国内出版的新书,久津轮雅的「遇见梵高椅」中有详细的记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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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家具工坊中制作的不同「梵高椅」

这些年国内也越来越常见这种风格的椅子,实木和草编,正契合了简约环保的新风尚。就在那家古董店旁边新开的云南菜馆里,我们坐下来吃饭时,发现坐着的恰好就是这款椅子。

以上就是偶然看到的一把椅子的故事。

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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